眼界不开心胸寒,脚迹不广眼界窄。自古贤圣与仙佛,生来何曾恋家宅。
天地生我本奇特,近年人事日萧瑟。奇志汨没头低垂,自恨自坏将谁责。
惜昔曾为公子行,画船箫鼓真煌赫。紫盖辟人无官职,方伯避车山道侧。
当时先君爱教我,名山携我登览星高摘。可怜年少无知识,江山妙处未曾得。
归来胸中还驰忆,有时讲论求精辟。如今正欲出游观,堂前老母半垂白。
胜境于人多逆格,寥寥斗室孤吟客。琴诗一会只八人,惟好琴诗交不择。
有托而逃混下流,谁知威法相惊嚇。嗟尔为我家破荡,欲向江山探奇迹。
山中淡酒亦堪沽,路畔啼莺空痛啧。花娇草软满眼明,诗媒何处非良策。
君如浮萍无常迹,我似井蛙徒阁阁。人生行藏难自期,离合悲欢不定额。
一曲离歌夕阳陌,停云散尽惊秋色。
唐秩,字水竹,号存吾。冑次子。为诸生时,异人授以道书,尤精符篆。会明世宗招方士,至京,授官博士,召入紫霄宫,号为“仙师”。隆庆初归,卒于淮安。有《海天孤鹤集》。清康熙《琼山县志》卷九有传。唐秩诗以民国二十四年海南书局印《海南丛书》第三集《传芳集》所收唐秩诗为底本,参校明陈是集《溟南诗选》(民国二十四年海南书局印行)。
余昔于江陵,见天台司马子微,谓余有仙风道骨,可与神游八极之表。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。此赋已传于世,往往人间见之。悔其少作,未穷宏达之旨,中年弃之。及读晋书,睹阮宣子大鹏赞,鄙心陋之。遂更记忆,多将旧本不同。今复存手集,岂敢传诸作者?庶可示之子弟而已。其辞曰:
南华老仙,发天机于漆园。吐峥嵘之高论,开浩荡之奇言。徵至怪于齐谐,谈北溟之有鱼。吾不知其几千里,其名曰鲲。化成大鹏,质凝胚浑。脱鬐鬣于海岛,张羽毛于天门。刷渤澥之春流,晞扶桑之朝暾。燀赫乎宇宙,凭陵乎昆仑。一鼓一舞,烟朦沙昏。五岳为之震荡,百川为之崩奔。
乃蹶厚地,揭太清。亘层霄,突重溟。激三千以崛起,向九万而迅征。背嶪太山之崔嵬,翼举长云之纵横。左回右旋,倏阴忽明。历汗漫以夭矫,羾阊阖之峥嵘。簸鸿蒙,扇雷霆。斗转而天动,山摇而海倾。怒无所搏,雄无所争。固可想象其势,仿佛其形。
若乃足萦虹蜺,目耀日月。连轩沓拖,挥霍翕忽。喷气则六合生云,洒毛则千里飞雪。邈彼北荒,将穷南图。运逸翰以傍击,鼓奔飙而长驱。烛龙衔光以照物,列缺施鞭而启途。块视三山,杯观五湖。其动也神应,其行也道俱。任公见之而罢钓,有穷不敢以弯弧。莫不投竿失镞,仰之长吁。
尔其雄姿壮观,坱轧河汉。上摩苍苍,下覆漫漫。盘古开天而直视,羲和倚日以旁叹。缤纷乎八荒之间,掩映乎四海之半。当胸臆之掩昼,若混茫之未判。忽腾覆以回转,则霞廓而雾散。
然后六月一息,至于海湄。欻翳景以横翥,逆高天而下垂。憩乎泱漭之野,入乎汪湟之池。猛势所射,馀风所吹。溟涨沸渭,岩峦纷披。天吴为之怵栗,海若为之躨跜。巨鳌冠山而却走,长鲸腾海而下驰。缩壳挫鬣,莫之敢窥。吾亦不测其神怪之若此,盖乃造化之所为。
岂比夫蓬莱之黄鹄,夸金衣与菊裳?耻苍梧之玄凤,耀彩质与锦章。既服御于灵仙,久驯扰于池隍。精卫殷勤于衔木,鶢鶋悲愁乎荐觞。天鸡警晓于蟠桃,踆乌晰耀于太阳。不旷荡而纵适,何拘挛而守常?未若兹鹏之逍遥,无厥类乎比方。不矜大而暴猛,每顺时而行藏。参玄根以比寿,饮元气以充肠。戏旸谷而徘徊,冯炎洲而抑扬。
俄而希有鸟见谓之曰:伟哉鹏乎,此之乐也。吾右翼掩乎西极,左翼蔽乎东荒。跨蹑地络,周旋天纲。以恍惚为巢,以虚无为场。我呼尔游,尔同我翔。于是乎大鹏许之,欣然相随。此二禽已登于寥廓,而斥鷃之辈,空见笑于藩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