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哉庐山之奇绝兮,峥嵘逼南纪,右彭蠡而左九江。
天下之山高者何限皆处乎僻远兮,孰有江湖之相撞,排空插汉峰数个。
丹青莫能貌其妙兮,恍惚乎商山之皓,超拔乎鹿门之庞。
予尝舣舟其下兮,褰衣直欲穷空谾。穿云拂翠寻白鹿,洞门宛转随流淙。
贯道桥边久延伫,赤脚踏遍当水矼。山空境寂足以凝道兮,祇恐学非其要迷赘哤。
转盼巅林崖树兮,纷披拥苍翠烟云厚薄掩映排青幢。
空王古刹不知其几兮,但见山腰喷玉雷隐隐,飞下白龙双。
安得边崖置一榻,寒声洗我胸中庞。寻常攀陟眼力破,万里湖光山色倾倒日千缸。
寒晶一奁光蘸径,千里琉璃闪烁当轩窗。江湖交会气清绝,山骨累积孕奇缸。
挂冠何处更堪老,羡君佐郡获兹邦。倒悬解虐不可以缓兮,知君汲汲岂暇事游乐,须令万姓心皆降。
他时磨崖书最绩,我今老矣谁当秉笔如长杠。
古之君子,其责己也重以周,其待人也轻以约。重以周,故不怠;轻以约,故人乐为善。
闻古之人有舜者,其为人也,仁义人也。求其所以为舜者,责于己曰:“彼,人也;予,人也。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!”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舜者,就其如舜者。闻古之人有周公者,其为人也,多才与艺人也。求其所以为周公者,责于己曰:“彼,人也;予,人也。彼能是,而我乃不能是!”早夜以思,去其不如周公者,就其如周公者。舜,大圣人也,后世无及焉;周公,大圣人也,后世无及焉。是人也,乃曰:“不如舜,不如周公,吾之病也。”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!其于人也,曰:“彼人也,能有是,是足为良人矣;能善是,是足为艺人矣。”取其一,不责其二;即其新,不究其旧: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。一善易修也,一艺易能也,其于人也,乃曰:“能有是,是亦足矣。”曰:“能善是,是亦足矣。”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?
今之君子则不然。其责人也详,其待己也廉。详,故人难于为善;廉,故自取也少。己未有善,曰:“我善是,是亦足矣。”己未有能,曰:“我能是,是亦足矣。”外以欺于人,内以欺于心,未少有得而止矣,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?
其于人也,曰:“彼虽能是,其人不足称也;彼虽善是,其用不足称也。”举其一,不计其十;究其旧,不图其新: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。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?
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,而以圣人望于人,吾未见其尊己也。
虽然,为是者,有本有原,怠与忌之谓也。怠者不能修,而忌者畏人修。吾尝试之矣,尝试语于众曰:“某良士,某良士。”其应者,必其人之与也;不然,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;不然,则其畏也。不若是,强者必怒于言,懦者必怒于色矣。又尝语于众曰:“某非良士,某非良士。”其不应者,必其人之与也,不然,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,不然,则其畏也。不若是,强者必说于言,懦者必说于色矣。
是故事修而谤兴,德高而毁来。呜呼!士之处此世,而望名誉之光,道德之行,难已!
将有作于上者,得吾说而存之,其国家可几而理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