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下无真气,词林失大贤。那能诅岱岳,谁与问高天。
才去垂三斗,悲来遍八埏。人应疑顿挫,帝或悔陶甄。
念尔千夫俊,生操万古权。仁禽产丹穴,仙骥秣青田。
妙取星弧发,清惊月胁穿。钩深百丈饵,抟捷九秋鹯。
文许先秦上,诗卑正始还。五言珠错落,一字玉规圆。
思逸龙云表,神超象帝先。殷盘高诘曲,周雅美便嬛。
独表齐风大,俱疑汲冢前。峥嵘露头角,摆脱谢蹄筌。
海阔珊瑚老,云深石髓坚。锦裁还蜀郡,璧就必于阗。
绕笔江生蕊,芬裾屈氏荃。乍窥饶骇异,精识解钻研。
有眼看从白,为郎意尚玄。志长轻濩落,才大得屯邅。
不欲过千石,凭他满百愆。傲时誇襆被,贫肯较偷毡。
纵倒中郎屣,能辞太尉笺。交游尽绯紫,岁月耗丹铅。
路鬼揶揄去,腰符累若悬。扶风京尹亚,襄国辅城专。
推案奸争吐,操斤剧自剸。买牛因解剑,饮马亦留钱。
治理闻丞相,徵书下颍川。手堪为木铎,腹晓别杯棬。
汉殿劳将作,秦山募梓楩。法冠巍揭宿,藻镜迥临边。
衿傍函关拥,帷从太室褰。骊瓜真结实,华井独搴莲。
宛骏收垂毕,冥鸿兴杳然。叱回邛坂驭,归作剡溪船。
避客同干木,逃封似鲁连。荜门宽偃蹇,蓬鬓诎周旋。
自抚高山操,人收白雪篇。披云凌巀嵲,乘月弄潺湲。
雷泽深堪钓,欢阴近可佃。居疑潜洞穴,出竞指神仙。
芝术锄端有,芙蓉木末搴。探真采离坎,观道得坤乾。
悬圃壶开境,昆崙雪满巅。纵饶家累迫,断不世途牵。
过客宁歌凤,门生乃献鳣。中兴逢鼎革,圣主下旌旃。
省鸐初欣入,台乌再贺迁。锦开梁左席,花覆越来舷。
喣沫沾江表,澄清划涧瀍。九苞腾见瑞,万蚁率归膻。
暴斧犹拈手,潘舆未息肩。冰霜挫慈鸟,天地幻啼鹃。
发短窥吴练,肠回断郢弦。坏梁通寤寐,辟谷误真诠。
始作步兵恸,长耽北海眠。春秋麟获日,庚子鵩来年。
营魄三尸妒,膏肓二竖跧。本因支骨毁,翻讶捧心妍。
玉树埋将迫,金茎病不痊。慰书烦孝绪,却药少医扁。
抚旧人人恋,伤心事事捐。魂辞宋玉去,藁托所忠传。
伏枥驹差壮,歌盆鹄早瞑。夜台依圣善,秋閤锁婵娟。
不及分香履,犹闻坠宝钿。有情推入梦,无累割归缘。
日月长何补,风云快自便。朗融归■霮,混沌脱雕镌。
佩惜干将化,棺堪麈尾填。苍皇鲍山色,冷落㟙湖烟。
马鬣封犹壮,鱼灯闇讵㸐。累累坟四五,矗矗剑三千。
宰木俄围拱,佳城易郁芊。埋光腾斗柄,含气吐蜿蜒。
本自成夸父,犹疑侣偓佺。讣霾秋照黯,妖孛岁星躔。
直是魑将魅,宁分蚁与鸢。旧游俱短气,何事不堪怜。
思入张衡苦,悲将吴质缠。殷侯呼咄咄,许掾涕涟涟。
七子孤徐干,生平一仲宣。衷肠须绕晋,烈魄肯投滇。
忽报惊难定,徐徵或有焉。听来杯酒堕,语罢带围朘。
恍忽时谵语,怦营晓索篿。那知寸草折,翻断百愁煎。
踪迹堪惊虎,幽忧更怯弦。羸躯困薖轴,跛足类拘挛。
满掬挥鲛泪,轻裘渍酒绵。暂冯青鸟达,莫怪素车延。
欲哭仍枯眼,将歌已塞咽。悠悠思往岁,娓娓诉重泉。
茅本曾名蕙,夔今反惜蚿。欲知吾变鲁,总为昔游燕。
删笔推丁廙,忘形到郑虔。雄虽唳黄鹄,哀不废鸣蝉。
窃喜陪膺乘,犹甘让祖鞭。尊分御露美,管夺彩霞鲜。
左癖编三绝,输攻下九渊。纵衡儒后侠,跌宕酒中禅。
不受尚书命,横翻开府筵。中清筹罢漏,赴懒影过砖。
风格留扬扢,波澜借溯沿。商空争矫健,大卤放腾骞。
身任呼痴物,官初并冗员。迹甘龙蠖近,名忝雁鸿联。
慰别勤加饭,分赀与橐饘。调归形影合,交入肺肝偏。
霓䍐招难转,羲轮去更遄。代兴愚敢任,后死恨逾绵。
痛欲随兰槁,狂今愧瓦全。浮生长寂寂,怒目纵睊睊。
百六贻多口,寻常饱老拳。吊形添惨澹,无计觅连翩。
牛耳诚贪执,鸡尸敢放颠。萧条五子咏,乖隔二鸣编。
欲勒太丘石,亲题京兆阡。词场空满目,谁定笔如椽。
王世贞(1526年-1590年)字元美,号凤洲,又号弇州山人,汉族,太仓(今江苏太仓)人,明代文学家、史学家。“后七子”领袖之一。官刑部主事,累官刑部尚书,移疾归,卒赠太子少保。好为古诗文,始于李攀龙主文盟,攀龙死,独主文坛二十年。有《弇山堂别集》、《嘉靖以来首辅传》、《觚不觚录》、《弇州山人四部稿》等。
京兆杜牧为李长吉集序,状长吉之奇甚尽,世传之。长吉姊嫁王氏者,语长吉之事尤备。
长吉细瘦,通眉,长指爪,能苦吟疾书。最先为昌黎韩愈所知。所与游者,王参元、杨敬之、权璩、崔植辈为密,每旦日出与诸公游,未尝得题然后为诗,如他人思量牵合,以及程限为意。恒从小奚奴,骑距驴,背一古破锦囊,遇有所得,即书投囊中。及暮归.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,见所书多.辄曰:“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。”上灯,与食。长吉从婢取书,研墨叠纸足成之,投他囊中。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,过亦不复省。王、杨辈时复来探取写去。长吉往往独骑往还京、洛,所至或时有著,随弃之,故沈子明家所余四卷而已。
长吉将死时,忽昼见一绯衣人,驾赤虬,持一板,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,云当召长吉。长吉了不能读,欻下榻叩头,言:“阿弥老且病,贺不愿去。”绯衣人笑曰:“帝成白玉楼,立召君为记。天上差乐,不苦也。”长吉独泣,边人尽见之。少之,长吉气绝。常所居窗中,勃勃有烟气,闻行车嘒管之声。太夫人急止人哭,待之如炊五斗黍许时,长吉竟死。王氏姊非能造作谓长吉者,实所见如此。
呜呼,天苍苍而高也,上果有帝耶?帝果有苑囿、宫室、观阁之玩耶?苟信然,则天之高邈,帝之尊严,亦宜有人物文采愈此世者,何独眷眷于长吉而使其不寿耶?噫,又岂世所谓才而奇者,不独地上少,即天上亦不多耶?长吉生二十七年,位不过奉礼太常,时人亦多排摈毁斥之,又岂才而奇者,帝独重之,而人反不重耶?又岂人见会胜帝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