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城上闭,天龙守门。日月在橐,水为元根。含胚抱一,汶汶浑浑。
真瀣外灌,大丹内存。盘古不世,何有朝昏?
织杼成匹,经纬不曲。天以素澄,在水为绿。准常例变,因寄得触。
嘉果虽甘,笑于菽粟。穆穆圣人,葆躬无欲。
傅岩一鼎,活及天下。荆舒片言,怨詈满野。繁辞渎听,不如瘖哑。
百里而踣,岂为骏马。嗟嗟苍天,竟无悔者。
凝寒四极,阳曦自暄。层冰如壑,不塞昆源。松乔百尺,峻犹可援。
立危弗慎,堕将孰冤。亢上非吉,守贞俟元。
神奸禹铸,变难尽穷。星孛越纪,郁为淫虹。六合一雨,旱魃荡踪。
秉持玉粒,稽拜献公。天难往诉,恻恻其衷。
填海为陆,鼍蛟曷迁?柳谷息日,纬星亘天。龙门之柱,朴卓不镌。
持握地纽,奚止万年?愿穷岁月,凌风溯沿。
药可驻龄,命授草木。饵之失宜,稻粱酖毒。元冥司化,以敛为肃。
苍龙一鸣,万象华缛。东作芸芸,寸晷如玉。
万蚁穴庭,闇寂无扰。横览太虚,托身皆小。口食体衣,孰壮孰老?
有根不死,逊彼黄草。敛金如山,何润枯槁?
樵能运斤,不入兽窟。渔能涉流,不投溟渤。遇有所穷,亦以应猝。
持强试危,气挫即蹶。骄慎之悬,犹秦于越。
奔雷其阗,在闻咸敬。永兹畏愆,何有枭獍?青阳布熹,句芒持柄。
大造鬯荣,不憯不病。莞乎昭昭,天之所令。
绣旗在前,朱冠结缨。天人来下,道路让行。天人何居,巍巍五城。
元都并丽,莫缋莫名。亦有神虎,守户其狞。
热海冬沸,冰山夏寒。以戾抗化,昊宰不欢。乃命竖亥,穷其究端。
羲娲含笑,指掌弗言。且骞琪树,往驭青鸾。
芚萌台台,凋落系之。稚蒙熙熙,耄稚倚之。兰衿芬郁,不如琼襚。
饵华之蜂,蛊性妖媚。危于发钧,已晚吾怼。
酒如渑水,门有高车。麝烟四盎,琼声在虚。狼藉意气,结交市屠。
东家有子,牖下局居。饔不给夕,一经自畬。
太行可袖,选愞非贤。百家战舌,六经坠渊。蜉蝣有寿,瓮鸡自天。
短晷未尽,飞蓬转烟。庄蒙谭化,谁曰真诠?
伏鹰一捩,宿鸟向人。櫜弦已断,翘首踆踆。月黑大漠,风吹去轮。
荒山在眼,郁以愁云。中有奇士,吾但耳闻。
斧山山开,鞭石石走。盗蹠亦人,可以朋友。臂掌运气,力在寸挴。
案户汉明,上络箕斗。长歌短歌,不如饮酒。
姚燮(1805—1864)晚清文学家、画家。字梅伯,号复庄,又号大梅山民、上湖生、某伯、大某山民、复翁、复道人、野桥、东海生等,浙江镇海(今宁波北仑)人。道光举人,以著作教授终身。治学广涉经史、地理、释道、戏曲、小说。工诗画,尤善人物、梅花。著有《今乐考证》、《大梅山馆集》、《疏影楼词》。
经,常道也,其在于天谓之命,其赋于人谓之性,其主于身谓之心。心也,性也,命也,一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其应乎感也,则为恻隐,为羞恶,为辞让,为是非;其见于事也,则为父子之亲,为君臣之义,为夫妇之别,为长幼之序,为朋友之信。是恻隐也,羞恶也,辞让也,是非也,是亲也,义也,序也,别也,信也,一也;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是常道也。是常道也,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,则谓之《易》;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,则谓之《书》;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,则谓之《诗》;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焉,则谓之《礼》;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,则谓之《乐》;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辩焉,则谓之《春秋》。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辩也,一也;皆所谓心也,性也,命也。通人物,达四海,塞天地,亘古今,无有乎弗具,无有乎弗同,无有乎或变者也,夫是之谓六经。六经者非他,吾心之常道也。故《易》也者,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;《书》也者,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;《诗》也者,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;《礼》也者,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;《乐》也者,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;《春秋》也者,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。君子之于六经也,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,所以尊《易》也;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,所以尊《书》也;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,所以尊《诗》也;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。所以尊《礼》也;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,所以尊《乐》也;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,所以尊《春秋》也。
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,犹之富家者之父祖,虑其产业库藏之积,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,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,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,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,以免于困穷之患。故六经者,吾心之记籍也;而六经之实,则具于吾心,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,种种色色,具存于其家;其记籍者,特名状数目而已。而世之学者,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,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,牵制于文义之末,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;是犹富家之子孙,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,日遗忘散失,至于窭人丐夫,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。曰:“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!”何以异于是?
呜呼!六经之学,其不明于世,非一朝一夕之故矣。尚功利,崇邪说,是谓乱经;习训诂,传记诵,没溺于浅闻小见,以涂天下之耳目,是谓侮经;侈淫辞,竞诡辩,饰奸心盗行,逐世垄断,而犹自以为通经,是谓贼经。若是者,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,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?
越城旧有稽山书院,在卧龙西岗,荒废久矣。郡守渭南南君大吉,既敷政于民,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,将进之以圣贤之道,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;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,曰:经正则庶民兴,庶民兴斯无邪慝矣。阁成,请予一言,以谂多士。予既不获辞,则为记之若是。呜呼!世之学者,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,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