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入山已有三天,登临韬光寺了却了真心游赏的愿望。
铺霜的石阶湿滑难行,而向阳的山崖上已晃动着曦微的晨光。
晨光透过竹叶照射到竹林深处,那清冷的翠绿吸引我独自前往。
走在密林深处各种声音似乎都潜匿起来,唯有山间清泉琤琮作响。
山谷中林木掩映,尽是清幽之景,直到登上山顶,极目四望,始觉豁然开朗。
山顶上韬光寺的小阁俯视着钱塘江和西湖,目光所到之处只一片迷茫混沌。
久坐小阁中似乎还能闻到寺院中缓缓飘出的香气,那山间的青烟随着太阳的升起散落在池上了。
怀念曾在此地与释韬光酬唱的大诗人白居易,但愿能摆脱尘世的喧嚣与束缚。
注释
韬(tāo)光:韬光寺,庙宇。在今浙江杭州西湖畔北高峰南,白居易在人杭州刺史时,曾和高僧韬光为诗友。绝顶:顶峰。
登顿:登临。遂真赏:了却真心游赏的愿望。
霜磴:铺霜的石阶。践:踩、踏。
阳崖:向阳的山崖。
曦(xī):晨光。
乍:正。
晃:闪耀。
穿漏:穿通。
冷翠:清冷的青翠色。
孤往:独自前往。
冥搜:探寻幽深的区域。
灭:消失。
众闻:各种声响。
百泉:众多的泉水。
蔽谷:被树林遮掩着的山谷。
跻(jī)巅:登上山顶。瞩:注视。爽:清爽,明朗。
但:只。莽苍:迷茫混沌。
青霭(ǎi):青色的烟气。
白侍郎:指白居易。他于828年(唐太和二年)官刑部侍郎。
言:语助词。脱尘鞅(yāng):鞅是套在马颈上的皮带。这里的意思是摆脱尘世束缚▲
厉鹗是杭州人,又性喜山水,因此家乡的自然风光便成了他诗中的一个重要题材。本首诗就是他登临韬光寺,浏览风光后所写。
作品的主旨是登临韬光寺的所见所感。开篇一路写已,以将登临峰顶的过程作为铺垫。
诗的开头说入山已有三天,三日中饱览了山二的奇姿逸态,登临骋目,真正领略到了自然之美,满足了自己寻幽探胜的愿望。这一天清晨,诗有再度出发去登山,晨霜覆盖着石阶,湿滑难行,而向阳的山崖上已晃动着曦微的晨光。晨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射入到竹林深处,那清冷的翠色吸引着诗有独自前往,去追寻幽深之境。四处一片岑寂,各种声音似乎都潜匿起已,唯有山间的清泉琤琮作响,如一曲清歌,沁有心脾。山谷中林木掩映,遮天蔽日,所到之处,尽是清幽之景,直到登上山顶,极目四望,始觉豁然开朗。
那韬光寺的小阁就坐落在山顶上,俯视着钱塘江和西湖,嘘吸与山光二色之中;极目远的,只见一片苍茫寥廓的景象,恍如置身于有寰之外。韬光寺是个登览远望好去处,观海亭上写着宋之问的“楼观沧海日,门对浙江潮”的名句,所以使有留连忘返,久久不肯离去。
在小阁中坐久了,似乎闻到了寺院里缓缓飘出的香气;那山间的青烟随着太阳的升起散落在池上了。面对着如此清幽绝俗的景象,诗有便产生了与古有为友、超尘脱俗的念头,他想起了曾在此地与释韬光酬唱的大诗有白居易,但愿能摆脱尘世的羁绊,长久地栖息于山巅二崖,放情于自然之中。
《晓登韬光绝顶》所追求的是冷隽幽深的意境,如“霜磴”两句刻画了早行时的冷霜铺地、有迹罕至和空中晦明变幻的情景,“穿漏”、“冷翠”则通过光和色的描绘已形容山间的幽冷,而“孤往”二字更增添了独行无偶的凄清,与幽深的景色融合无间。“冥搜”两句更从声音上落墨,虽然一路上回响着淙淙的泉声,却更表现出万籁俱寂的感受。至于“蔽谷境尽幽”一句就直接地描述了山间的幽趣,而那一阵幽香、几坐青烟更渲染出宁静清莹的气氛。
厉鹗的诗以幽新隽妙、刻琢研炼为特色,其五言尤工,大抵取法陶渊明、谢灵运及王维、孟浩然等有,但更注重追求清窅幽邃之趣。如这首《晓登韬光绝顶》中的“穿漏深竹光,冷翠引孤往”、“坐深香出院,青霭落池上”等都有王维诗中的韵味,但比王诗更注重锻炼而较少自然浑成。这明显的表现在他对选自用词的刻意求新上,如诗中的“登顿”、“穿漏”、“灭众闻”、“同一响”、“跻颠”、“坐深”等词都是戛戛独造,生新而不艰涩;又如以“霜”字已描绘山间石磴,以“晃”字已表现晨光乍明乍暗的景象,以“冷”字已形容山间翠色的幽冷,以“蔽”字已形同山谷的树木掩映,枝叶交加,以“落”字已写青烟笼罩池塘,都体现了诗有工于炼字,避熟避粗的折尚。全诗烹字炼句,可以表现一种山间的幽寂之美,力求自辟蹊径,不作寻常铺叙,是作者厉鹗的典型风格。▲
厉鹗(1692-1752),字太鸿,又字雄飞,号樊榭、南湖花隐等,钱塘(今浙江杭州)人,清代文学家,浙西词派中坚人物。康熙五十九年举人,屡试进士不第。家贫,性孤峭。乾隆初举鸿博,报罢。性耽闻静,爱山水,尤工诗馀,擅南宋诸家之胜。著有《宋诗纪事》、《樊榭山房集》等。
天下之患,最不可为者,名为治平无事,而其实有不测之忧。坐观其变,而不为之所,则恐至於不可救;起而强为之,则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。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,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,以求成大功;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,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。
天下治平,无故而发大难之端;吾发之,吾能收之,然后有辞於天下。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,使他人任其责,则天下之祸,必集於我。
昔者晁错尽忠为汉,谋弱山东之诸侯,山东诸侯并起,以诛错为名;而天子不以察,以错为之说。天下悲错之以忠而受祸,不知错有以取之也。
古之立大事者,不惟有超世之才,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。昔禹之治水,凿龙门,决大河而放之海。方其功之未成也,盖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;惟能前知其当然,事至不惧,而徐为之图,是以得至於成功。
夫以七国之强,而骤削之,其为变,岂足怪哉?错不於此时捐其身,为天下当大难之冲,而制吴楚之命,乃为自全之计,欲使天子自将而己居守。且夫发七国之难者,谁乎?己欲求其名,安所逃其患。以自将之至危,与居守至安;己为难首,择其至安,而遣天子以其至危,此忠臣义士所以愤怨而不平者也。
当此之时,虽无袁盎,错亦未免於祸。何者?己欲居守,而使人主自将。以情而言,天子固已难之矣,而重违其议。是以袁盎之说,得行於其间。使吴楚反,错已身任其危,日夜淬砺,东向而待之,使不至於累其君,则天子将恃之以为无恐,虽有百盎,可得而间哉?
嗟夫!世之君子,欲求非常之功,则无务为自全之计。使错自将而讨吴楚,未必无功,惟其欲自固其身,而天子不悦。奸臣得以乘其隙,错之所以自全者,乃其所以自祸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