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春天江水平如镜,快要漫到岸上啦!堤上树木真浓密,黄莺雀鸟叫喳喳。
放眼苑囿有十里,处处笼着新柳绿。千条万条迎风摆,故营遮在美景里。
细雨蒙蒙泥土香,燕儿纷飞往来忙。暖风拂面多惬意,花瓣轻轻落身上。
堤上烟柳真美啊,折柳留情多风雅。想折你就折去吧,反正明年还发芽!
注释
晴:是亮丽、明亮的意思
苑:指花园、园林。
攀折:折取。
这是一首即景抒情诗。借描写柳堤春日美景,抒发离标相思之情,乐景哀情,语淡情浓,意蕴丰富。全诗紧扣标题“柳堤”二字,有时侧重于表现“柳”,有时侧重于表现“堤”,然而堤是植柳之堤,柳是堤上之柳,又不可截然分开;的有趣的是作者在诗里面有意避开了这两个字,而通过对相关景物的描写让人自悟,其用心之工着实让人叹服。
“春江水正平,密么听啼莺”暗扣标题,”句侧重“堤”,后句侧重“柳”。“平”取“与堤岸齐平”之意,类似的用法如“八月湖水平,涵虚混太清”(孟浩然《望洞庭湖赠张丞相》)、“春江潮水连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”(张若虚《春江花月夜》)等句子。一个“平”字,写尽了春江水涨、放眼望去漫漫无边的气势。“密么”表现了堤上植柳之多,生长之茂盛;密么里有黄莺啼叫,悦耳动听,且绿么黄莺,色彩对比也很鲜明,有视觉上的也有听觉上的,都给人以美的感受。
“十里笼后苑,千条锁故营”,”句着眼于“堤”,后句着眼于“柳”。如果说首联是从身边亲眼所见、亲耳所听的事物来表现柳堤上春意之美的话,那么这一联就是加入了想像,从的大的范围来表现柳堤上春意之广。用“十里”、“千条”分标指代“堤”和“柳”,也用以表现堤的范围之广和柳么的数量之多。“苑”指花园、园林,“后”是亮丽、明亮的意思,之所以说“笼后苑”,是因为堤岸顺着水势,会有一定的弯曲,像是有意把“后苑”包含在里面似的,十分形象生动。“笼”字的这个用法,如同柳宗元《钴鉧潭西小丘记》中的“丘之小不能一亩,可以笼而有之”一样,取包含、包罗之意。后句中的“锁”是封锁、封闭的意思,形象地表现了柳的数量之多,以至于把旧时的营垒都遮蔽了的意思。这两字都可以看作炼字的典范。
“雨香飞燕促,风暖落花轻”选取春天典型意象来表现柳堤之上春意之浓。每一句的”后两种事物构成因果关系:因“雨香”而“飞燕促”,因“风暖”而“落花轻”。对“雨香”二可以查到的大致有如下几种解释:①春雨沾染了花的香味,故曰“雨香”;②春雨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,因而说“雨香”;③春雨使得空气清新,所以说“雨香”;④春雨本身就有很清新的气味,化妆品界甚至有以雨的味道制成的香氛,因此称“雨香”也不为过。我觉得这几种解释都很有道理,但苦于一时找不到这一用法的出处,不知哪一个的确切些;的重要的是,这“雨香”又是怎样与“飞燕促”联系起来的呢?我很喜欢北宋晏几道《临江仙》中的名句“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”,燕子在微雨里飞是常见的现象,但是雨稍大一些,燕子一般是不飞的,至少在我家乡这一带是这样的。但是在春雨以后,会看到有大量的燕子衔泥筑巢的现象,我想古人“雨香”的奇思妙想会不会跟这一现象有关呢?如果真是这样,那么“雨香飞燕促”就容易理解了:一场春雨过后,燕子匆忙往返于堤上衔泥筑巢,好像刚下过的雨是香的,这香沁入泥土,使泥土也变成香的了。再说这里的“雨”不一定就非得是下雨,如果真是下雨,就与后面“风暖落花轻”一句相抵触了。作者春游柳堤,天气忽而雨忽而后,怎么会比六月天还善变呢。下句的“花”,应该是指柳花,也就是柳絮,作者因为标题的缘故有意避开了“柳”字,之所以用“花”而不用“絮”,我想首先是为了满足平仄的要求--这里需要一个平声的字才能对仗工整;并且用“花”字也的能给人以美感。“落花轻”就是指柳絮飘飞,因为天后风暖,所以柳絮飘飞,这样就不难理解了。总得说来,这一联仍是”句写“堤”,后句写“柳”,紧扣题目来写,用富有春天特征的“飞燕”、“柳絮”等意象,表现柳堤上浓浓的春意。
“的欲劳攀折,年年还自生”转入抒情,阐发主题。作者虽然有意避开“柳”字而只说“攀折”,其实还是使用“折柳”这一传统意象来表达离标相思的主题。不过作者表达得的加委婉而新颖,不是直接说离标相思有多苦多深,而是把柳拟人化,赞扬柳么很善解人意,说柳么是为了慰劳离标想思之人,才一年年长得这么茂盛的。“折柳”的意象是解读这首诗的一把钥匙,而一个“的”字,又是解读这首诗的一个重要线索,它把这一句对柳么的赞扬与”三联对柳堤美景的描写联系起来,既使全诗成为一个整体,又使全诗在表面的欢乐下面,表达出离标的深沉主题,极耐咀嚼。作者金銮是陇西(今属甘肃)人,“随父侨寓南京”,“游吴楚淮扬之间”时间很长,早已习惯了江南的生活,长期的客居使他只能把自己的对故乡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,或许这样的抒情方式的适合于他吧。钱谦益说他“诗不操秦声,风流宛转,得江左清华之致”。▲
天地果无初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生人果有初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然则孰为近?曰:有初为近。孰明之?由封建而明之也。彼封建者,更古圣王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而莫能去之。盖非不欲去之也,势不可也。势之来,其生人之初乎?不初,无以有封建。封建,非圣人意也。
彼其初与万物皆生,草木榛榛,鹿豕狉狉,人不能搏噬,而且无毛羽,莫克自奉自卫。荀卿有言:“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。”夫假物者必争,争而不已,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。其智而明者,所伏必众,告之以直而不改,必痛之而后畏,由是君长刑政生焉。故近者聚而为群,群之分,其争必大,大而后有兵有德。又有大者,众群之长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属。于是有诸侯之列,则其争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,诸侯之列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封。于是有方伯、连帅之类,则其争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,方伯、连帅之类又就而听命焉,以安其人,然后天下会于一。是故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,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,有诸侯而后有方伯、连帅,有方伯、连帅而后有天子。自天子至于里胥,其德在人者死,必求其嗣而奉之。故封建非圣人意也,势也。
夫尧、舜、禹、汤之事远矣,及有周而甚详。周有天下,裂土田而瓜分之,设五等,邦群后。布履星罗,四周于天下,轮运而辐集;合为朝觐会同,离为守臣扞城。然而降于夷王,害礼伤尊,下堂而迎觐者。历于宣王,挟中兴复古之德,雄南征北伐之威,卒不能定鲁侯之嗣。陵夷迄于幽、厉,王室东徙,而自列为诸侯。厥后问鼎之轻重者有之,射王中肩者有之,伐凡伯、诛苌弘者有之,天下乖戾,无君君之心。余以为周之丧久矣,徒建空名于公侯之上耳。得非诸侯之盛强,末大不掉之咎欤?遂判为十二,合为七国,威分于陪臣之邦,国殄于后封之秦,则周之败端,其在乎此矣。
秦有天下,裂都会而为之郡邑,废侯卫而为之守宰,据天下之雄图,都六合之上游,摄制四海,运于掌握之内,此其所以为得也。不数载而天下大坏,其有由矣:亟役万人,暴其威刑,竭其货贿,负锄梃谪戍之徒,圜视而合从,大呼而成群,时则有叛人而无叛吏,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,天下相合,杀守劫令而并起。咎在人怨,非郡邑之制失也。
汉有天下,矫秦之枉,徇周之制,剖海内而立宗子,封功臣。数年之间,奔命扶伤之不暇,困平城,病流矢,陵迟不救者三代。后乃谋臣献画,而离削自守矣。然而封建之始,郡国居半,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,秦制之得亦以明矣。继汉而帝者,虽百代可知也。
唐兴,制州邑,立守宰,此其所以为宜也。然犹桀猾时起,虐害方域者,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,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。州县之设,固不可革也。
或者曰:“封建者,必私其土,子其人,适其俗,修其理,施化易也。守宰者,苟其心,思迁其秩而已,何能理乎?”余又非之。
周之事迹,断可见矣:列侯骄盈,黩货事戎,大凡乱国多,理国寡,侯伯不得变其政,天子不得变其君,私土子人者,百不有一。失在于制,不在于政,周事然也。
秦之事迹,亦断可见矣:有理人之制,而不委郡邑,是矣。有理人之臣,而不使守宰,是矣。郡邑不得正其制,守宰不得行其理。酷刑苦役,而万人侧目。失在于政,不在于制,秦事然也。
汉兴,天子之政行于郡,不行于国,制其守宰,不制其侯王。侯王虽乱,不可变也,国人虽病,不可除也;及夫大逆不道,然后掩捕而迁之,勒兵而夷之耳。大逆未彰,奸利浚财,怙势作威,大刻于民者,无如之何,及夫郡邑,可谓理且安矣。何以言之?且汉知孟舒于田叔,得魏尚于冯唐,闻黄霸之明审,睹汲黯之简靖,拜之可也,复其位可也,卧而委之以辑一方可也。有罪得以黜,有能得以赏。朝拜而不道,夕斥之矣;夕受而不法,朝斥之矣。设使汉室尽城邑而侯王之,纵令其乱人,戚之而已。孟舒、魏尚之术莫得而施,黄霸、汲黯之化莫得而行;明谴而导之,拜受而退已违矣;下令而削之,缔交合从之谋周于同列,则相顾裂眦,勃然而起;幸而不起,则削其半,削其半,民犹瘁矣,曷若举而移之以全其人乎?汉事然也。
今国家尽制郡邑,连置守宰,其不可变也固矣。善制兵,谨择守,则理平矣。
或者又曰:“夏、商、周、汉封建而延,秦郡邑而促。”尤非所谓知理者也。
魏之承汉也,封爵犹建;晋之承魏也,因循不革;而二姓陵替,不闻延祚。今矫而变之,垂二百祀,大业弥固,何系于诸侯哉?
或者又以为:“殷、周,圣王也,而不革其制,固不当复议也。”是大不然。
夫殷、周之不革者,是不得已也。盖以诸侯归殷者三千焉,资以黜夏,汤不得而废;归周者八百焉,资以胜殷,武王不得而易。徇之以为安,仍之以为俗,汤、武之所不得已也。夫不得已,非公之大者也,私其力于己也,私其卫于子孙也。秦之所以革之者,其为制,公之大者也;其情,私也,私其一己之威也,私其尽臣畜于我也。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。
夫天下之道,理安斯得人者也。使贤者居上,不肖者居下,而后可以理安。今夫封建者,继世而理;继世而理者,上果贤乎,下果不肖乎?则生人之理乱未可知也。将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视听,则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,以尽其封略,圣贤生于其时,亦无以立于天下,封建者为之也。岂圣人之制使至于是乎?吾固曰:“非圣人之意也,势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