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三十六峰,秀甲东南服。笃生大中丞,如海王百谷。
夙偕武夷君,并主赤城箓。沆瀣餐七台,明霞卧九曲。
一朝念黎元,曳杖下云陆。孩提见异质,仪羽何郁郁。
虎头燕颔姿,万里飞食肉。龙泉太阿锷,见者讵敢触。
意气干层霄,襟次苞岳渎。皇王及帝霸,一一悟正鹄。
居邻紫阳宅,先觉窃自淑。刚严继子厚,方雅表正叔。
三十登熙朝,历块徵骥騄。岭海行花封,罗浮玩朝旭。
含香入铨省,造请绝苴牍。当门忌兰𦶜,故里蓺松菊。
明主念旧勋,飞诏起林麓。朅来柄文衡,越士罄程督。
楼船汎沧海,蓝笋历天目。浩荡窥人文,豪英听约束。
夜课三千徒,朝荐十六族。泰山纳寸壤,渤澥收一掬。
伊余实驽蹇,盐车困驰逐。顾盼超骊黄,立贡千里足。
世轻园令金,公拟卞和玉。提携洞底里,邂逅吐肝腹。
峨峨翠虚亭,清燕几回瞩。礼数捐苛烦,杯斝绝边幅。
潢池忽中扰,帝命驰大纛。强弩横钱塘,朱旂镇三竺。
威严控豪右,字恤逮樵牧。闾阎绝寇警,仓廒发馀粟。
遂令全越氓,比户胤膏沐。仰父仍俯子,左餐更右粥。
凿凿元戎疏,宰司罄采录。方酬大贤绩,永显儒效速。
胡为跨青鸾,倏尔谶妖鵩。剧知勋庸盛,翻讶日月促。
譬彼南阳龙,尽瘁事兴复。一朝殒大星,精爽尚肃肃。
缅怀涧中藻,已拱墓傍木。吞声受恩士,血泪尽痛哭。
先民失懿范,遗统竟谁属。惟应圣门业,永永耀斑竹。
(1551—1602)明金华府兰溪人,字元瑞,号少室山人,更号石羊生。万历间举人,久不第。筑室山中,购书四万余卷,记诵淹博,多所撰著。曾携诗谒王世贞,为世贞激赏。有《少室山房类稿》、《少室山房笔丛》、《诗薮》。
灵、博之山,有象祠焉。其下诸苗夷之居者,咸神而祠之。宣慰安君,因诸苗夷之请,新其祠屋,而请记于予。予曰:“毁之乎,其新之也?”曰:“新之。”“新之也,何居乎?”曰:“斯祠之肇也,盖莫知其原。然吾诸蛮夷之居是者,自吾父、吾祖溯曾高而上,皆尊奉而禋祀焉,举而不敢废也。”予曰:“胡然乎?有鼻之祀,唐之人盖尝毁之。象之道,以为子则不孝,以为弟则傲。斥于唐,而犹存于今;坏于有鼻,而犹盛于兹土也,胡然乎?”
我知之矣:君子之爱若人也,推及于其屋之乌,而况于圣人之弟乎哉?然则祀者为舜,非为象也。意象之死,其在干羽既格之后乎?不然,古之骜桀者岂少哉?而象之祠独延于世,吾于是盖有以见舜德之至,入人之深,而流泽之远且久也。
象之不仁,盖其始焉耳,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?《书》不云乎:“克谐以孝,烝烝乂,不格奸。” 瞽瞍亦允若,则已化而为慈父。象犹不弟,不可以为谐。进治于善,则不至于恶;不抵于奸,则必入于善。信乎,象盖已化于舜矣!《孟子》曰:“天子使吏治其国,象不得以有为也。”斯盖舜爱象之深而虑之详,所以扶持辅导之者之周也。不然,周公之圣,而管、蔡不免焉。斯可以见象之既化于舜,故能任贤使能而安于其位,泽加于其民,既死而人怀之也。诸侯之卿,命于天子,盖《周官》之制,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欤?
吾于是盖有以信人性之善,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也。然则唐人之毁之也,据象之始也;今之诸夷之奉之也,承象之终也。斯义也,吾将以表于世,使知人之不善,虽若象焉,犹可以改;而君子之修德,及其至也,虽若象之不仁,而犹可以化之也。”